泠硝當初剛下山時,其實沒有多大的想法。
待在武當山上的生活不外乎就是處理有時來踢館的江湖人士、想調戲道長的女性香客,當師兄弟們與幾個門派師姊妹們吵鬧時的打手,總是容易被師兄們呼來喚去。
待在武當山上的生活不外乎就是處理有時來踢館的江湖人士、想調戲道長的女性香客,當師兄弟們與幾個門派師姊妹們吵鬧時的打手,總是容易被師兄們呼來喚去。
……哦,不管怎樣,反正最後總要掄起拳頭準備打架。
只是武當的門下弟子,基本武藝皆是以氣禦劍居多,怎樣和人爭鬥也頂多就甩甩袖,動動身形姿態,根本不需要真的動起手,也難怪會被人說是形象高冷了。
他一直覺得自己在武學上與不少同門相比,不能算是資質出色,但他對逃跑能力很是自豪。
要打架,自己不能算是給力,但是要逃命,自己應該沒問題!
山上待久了,不免有些兒悶,不如出去看看。
他想得倒是簡單。
光在茶館喝個茶都能撞上江湖幫派上演的全武行,還真的是讓泠硝開了眼界。
幸運的是瞧他完全在狀況外,隔壁桌的一名女子在場內開火前便順手將他一起拎了出去。
那名左眼邊角勾勒紅花的暗香門派女性,大概是見他一臉傻愣樣,在問了幾句後,便塞給他一封推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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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便拿著信,模模糊糊的拜入了一名雲夢師姐的門下,開始了每天看不見四周風景的日常。
美艷沉靜的雲夢師父和冷豔率直的華山大師姐的每日互動雖然相當養眼,卻讓他有些難以直視;
儘管秀氣沉穩的暗香二師兄也一直隨侍在旁,卻容易讓人不小心就忽略了存在感。
泠硝只在師門待了一陣子,便覺得自己還是適合當個漂泊的浮萍,當下就拜別師父,繼續揮揮衣袖旅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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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當初會進入那個幫會也是個意外。
他好奇跟著一群人一齊闖入薛家莊,原是為了協助香帥查案才集結的一群人,卻在潛入莊裡時一個個藉故遁逃。
發現的時候,他們剩下不到幾人,只能硬著頭皮面對東瀛忍者和後來的屍變喪屍跟薛衣人的弟弟。
泠硝意外地看著另名同行與自己同出自武當的道長,游刃有餘的應付那些對他來說幾乎像是怪物的人們。
在事件結束後,還來不及反應,他便被對方快速的拉進了幫裡。
「這個人從頭到尾都沒逃跑,是個認真派!」
那名武藝頗高的道長向裏頭的人們大聲宣布,接著又風風火火的地領著還在狀況外的他去闖了另個記事記載的險地,絲毫不在意他們會不會人手不足或是他的修為不夠。
那是個規模小卻很熱鬧的地方。
但他本來就不是個多話的人,所以儘管在那裏待著,泠硝還是習慣自己過著自己的日子,偶爾接接懸賞當當打手,跟著一些江湖俠客去四處探險查案,遊歷險地。
他一向習慣自己的步調閒散,自然也沒注意到無形中周遭起的氛圍變化。
所以那天,他突然發現歸處不在了,也是慢了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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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愕然與困惑,泠硝想,或許是自己可能無意間冒犯了什麼,最後才會被逐出去吧?
隨遇則安,他沒再多想,反正包袱收拾一下就能再度踏上旅程。
…本來的確是這樣打算,但是一名偶遇的年輕道長對他笑說,可以來他們這裡。
他不會忘記那名溫文儒雅的年輕人當時對他的援助伸手。
那名善於調侃別人卻不會失分寸,總讓人覺得如沐春風的男子,在那個幫裡近乎是眾人凝聚的重心,深受信賴。
於是他安心地在這裡繼續影薄,悠哉度日。
有時也會聽聞到先前幫派裡,當初那名領著他闖入薛家莊的道長在江湖上的活躍消息,在一次明月山莊的事件探查裡,剛好遇上對方,他才得知當初的事情的大概始末。
對於那時的錯愕,他也已經釋懷。
他對那兩名讓他能有容身之處的同門一直都有著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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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一次在外的遊歷,在旅途到達目的地後,當時一名同行的雲夢女子,突然對他出口詢問,他們願不願意收留可能會離開的中途過客。
那是位沉默,在隊伍裡不算起眼,卻會默默用醫術支援所有人的女性,儘管趕路的路程辛苦也沒有一絲抱怨。
泠硝看向同樣一起行動的那名年輕道長,對方只是笑了笑。
他有點意外、猶豫,最後還是朝那名女子伸出了手。
他沒預料自己對於別人也成了那樣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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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歷途中,泠硝都是在隨性之餘才四處晃晃,在這當中與不同輩分的師門數人互助多次,從原先的毫不相識到後來的共同患難,一齊同行。
他看著眾人合力種下的樹苗成長茁壯。
而後逐漸的,他們先後都有了明確的前進目標。
除了慣於安逸的自己,數人的武藝都在不斷的精進,拉開的修為差距和越來越容易的聚少離多。
最後,泠硝目送著他們各自遠去。
合則聚,不合則散,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他多少還是有些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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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旅程,結識不同的人們,累了再回去自己歸屬的地方。
他對變強沒有執著,但也不想讓自己變成別人的拖累,所以後來,他還是向同門請教了門派武藝的修習方式。
泠硝原本也以為自己大概就是這樣了,本身沒什麼遠大目標,也沒有迫切想做的事情。
但變數總是難以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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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那名年輕人還會不會回來,他看著從前常跟在對方身邊的雲夢女孩仍在執著等待。
他看著熟人一一離開。
變得愈來愈冷清的地方,還守在這裡卻逐漸疲累的人們。
最後,他們相互道別,彼此祝福。
有人繼續等待,有人往新的目標前進。
每一次的變故,泠硝也只想得到好聚好散的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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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對他伸出手的,是一位在旅行途中常跟隨的商隊裡,領隊的雲夢女性。
曾經恰巧入隊與他們一同被仇家追殺,某次偶然領著他們在塞北教訓那些無法無天的摸金校尉,之後又相遇幾次,便發現自己已經被眾人喊起硝先生的稱謂。
與他們相處的氛圍讓泠硝感到輕鬆,幾次迷惘中的交談,領隊女性的話語總能讓他宛如撥開迷霧。
原先的沮喪似乎讓他沒那麼介懷了。
「我們要走了嗎?」
曾經說可能會成為短暫過客的女性,不知從何時開始在幫裡已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對。」
他向對方詢問,然後一樣牽起她的手。
「謝謝妳。」
還願意一直陪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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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最後等到了他,看著自己一身被剝光的惡作劇,年輕道長的笑意仍舊帶著溫暖。
「又不是見不到面了,只是大家換了地方而已。」
泠硝想想,的確。
你們好好的,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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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自己本該早就明白,沒有東西真的一成不變的。
但他總是容易習慣,總是那樣的後知後覺。
也許最後覺得愕然的,是沒有被道別到的告別。
發現的時候,原先以為不會改變的事物,早已如塵煙消散。